三年后，乌克兰再次面临危急存亡之春。

2025年2月23日，乌克兰利沃夫，民众参观在战争中遇害亲属的墓地

2022年2月24日，俄罗斯军队的坦克和装甲车队越过乌克兰边境，导弹向乌克兰全国各地倾泻而下。莫斯科相信，俄军将闪电攻略基辅，并让泽连斯基政府屈服，西方也普遍推测俄罗斯会迅速获胜。

当时，泽连斯基拒绝“离开首都”的提议，他脱下黑西服，换上绿军装，在基辅街头告诉乌克兰人，他将与他们并肩作战。

出人意料的是，基辅没有失守。2022年3月29日，俄军撤出基辅，主战场退到乌克兰东部和南部。西方的态度随之发生变化，越来越多的援助武器进入乌克兰。

三年过去，曾被炮火摧残的基辅恢复生机，战争早已融入日常。街头的商店开门营业，早高峰时段车流拥挤，防空系统每天警告导弹和无人机来袭，不过人们早已对警报声习以为常。

前线的战火则依然残酷。从乌克兰与俄罗斯接壤的北部边境，向东向南一直延伸到黑海，这条长达1000多公里的战线两侧尽是被摧毁、几乎荒废的村庄和城镇。在东部的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，俄军消耗巨大的人力和物力缓慢推进。

在战争第一年，乌克兰和俄罗斯的控制区不断变化。战争第二年起，前线陷入僵局，双方被拖入了漫长的消耗战。

就在即将步入第四个年头时，这场冲突迎来了新的转折点。

今年2月12日，美国总统特朗普致电俄罗斯总统普京，向克里姆林宫送上“政治拥抱”。

没有知会乌克兰和欧洲盟友，特朗普直接向俄罗斯做出让步，宣布乌克兰不会加入北约，也不会恢复2014年以前的边界。

一周以后，美俄外交高官在沙特阿拉伯开谈，乌克兰没有被邀请上谈判桌。当天，特朗普在海湖庄园指责泽连斯基应为三年前的战争爆发负责。他随后在社交媒体上发文称，泽连斯基“最好尽快行动，否则乌克兰将从此灭亡”。

乌克兰的灭国噩梦重现。

如果乌克兰被迫“割地求和”，意味着禁止以武力获取领土的国际秩序将被破坏，二战后形成的雅尔塔体系面临重大挑战。

华盛顿向普京示好的同时，还在与基辅就一项矿产协议展开谈判。特朗普政府要求，乌克兰将其稀土和关键矿产50%的所有权交给美国，“回报”美国过去和未来可能的援助。目前看来，美乌在矿产协议上仍有很大分歧，特朗普可能会终止军事援助和情报共享。

“现在是非常艰难、充满挑战的时刻。这不比2022年容易。就像重新经历了一遍。”乌克兰总统高级顾问伊霍尔·布鲁西洛承认，特朗普给乌克兰带来了不亚于战争初期的压力。

但布鲁西洛强调，乌克兰人还与2022年一样，决心为保持独立而斗争。“我们是一个主权国家。我们是欧洲的一部分，未来也会是如此。”

在战场上，特朗普掀起的风暴宛如恐怖而遥远的轰鸣。三年战争的蹂躏下，乌克兰从前线到后方都疲惫不堪，美国停止援助的可能性，对于乌克兰军队的压力可想而知。

乌克兰斯巴达旅正在东部作战。军医埃夫亨·科洛索夫（Evhen Kolosov）表示，士兵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下降。“他们还在继续战斗，但实际上那些（从第一天就在这里的人）已经很累了，心理上比身体上更累，就像医务人员一样。这很困难，但这就是战争，谁说这会很容易呢？”

但真枪实弹的战争剥夺了过多的思虑。

30岁的下士埃文（Evhen）在乌克兰与库尔斯克接壤的边境地区告诉记者，他有更紧急的事情要考虑——比如他的部下，以及家中的妻子和孩子。

去年8月，乌军攻入俄罗斯，占领了库尔斯克边境的一小块土地，泽连斯基希望以此作为谈判筹码。在这里，三年战争形成的节奏仍在继续。乌克兰士兵们悄声穿过树林，沿着战壕进入深埋在冻土下的掩体。在地下掩体中，发电机和太阳能电池板为笔记本电脑和屏幕供电，为前线兵将带来外界的坏消息。

对于美国可能停止援助的新闻，参军10个月的埃文显得很从容。“帮助不会永远持续下去。今天有，明天没有，很正常。”他还说，乌克兰正在制造更多自己的武器。

2月23日，泽连斯基在基辅举行记者会

乌克兰前外长克利姆金表示，泽连斯基必须维护与美国的关系，加强与欧洲的关系，同时与中国和印度等国家建立联系。他认为，基辅与华盛顿的关系尚未达到危机点。“龙卷风是不可持续的，它会过去，但非常重要的是不要以任何方式助长它。”他预计今年的和平协议不会满足乌克兰对公平和持久的渴望，但他认为其中可能包含停火协议的一些要素。

乌克兰议会对外政策委员会主席梅列日科也强调，基辅需要加强与华盛顿各方面的联系，包括支持特朗普。“我们只需要正确地玩这个游戏——一方面不要放弃我们的利益，另一方面又要支持特朗普。”

泽连斯基在2月23日的一场记者会上表示，如果能实现和平，他愿意放弃总统职位，并打趣说，可以用他的离开来换取乌克兰加入北约。特朗普上周指责泽连斯基没有按期举行选举，还说他的支持率只有4%。但几项乌克兰民调显示，泽连斯基的支持率仍然高于50%。

在这个危急存亡的时刻，许多乌克兰民众表示他们将团结在总统周围。

“特朗普在美国的支持率和泽连斯基在乌克兰的支持率一样高。”55岁的基辅人奥列克桑德·巴比乌克 (Oleksandr Babiuk) 说，“虽然我没有给泽连斯基投票，但我在整个戒严期间都支持他，并将继续支持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