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防安全专家谭远林：和烈火打场“防守战”
和从事灭火救援的一线消防员相比，谭远林的工作似乎没那么被人熟知。
41岁的他来自湖南长沙，是国家消防救援局防火监督处高级专业技术三级指挥长，负责消防领域各类指导性文件的出台、专项行动的部署以及火灾事故原因的调查。他曾经推动出台针对校外培训机构的消防管理规定，指导各地为文物古建安装了17万余套自动报警和灭火装置，也为当年正在建设中的冬奥场馆消除风险隐患。
这些成果给他带来了不少荣誉。2012年，他被公安部评为“清剿火患战役先进个人”。2021年，又被北京市委、市政府授予“2018－2020年度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奖”荣誉称号。
但最让他引以为荣的，是一份直白、朴素的认同感，“我觉得加入消防队伍，就是最光荣的。”
谭远林在火灾事故调查现场。受访者供图
“让大家都能放心”
谭远林本和这份职业无缘。
他大学学的是法律，在2011年加入消防队伍之前，他在边防派出所工作，是一位“消防门外汉”。“业务这一块，我是一张白纸。”谭远林坦言，自己在学中干、干中学，遇到不懂的问题就翻各类法律条文和规范规定，也向同事请教，补齐短板。
和基层的工作有所不同，他负责的是“顶层设计”，也就是起草、制定各类文件，给一线的防火工作提供指导。
2022年6月出台的《校外培训机构消防安全管理九项规定》，便是他参与制定的。在这前一年，2021年6月25日凌晨，河南省商丘市柘城县一武术馆发生火灾，造成18人死亡、4人重伤和多人轻伤，死伤者多为该武馆寄宿制学生。事故发生后，当地关停了全市校外培训机构，全面排查这类机构是否符合消防等安全管理规定。
为了搞清楚此类机构存在什么问题，应该怎么管，国家消防救援局也联合教育部开展了调研。谭远林发现，当时有几个问题比较突出，“第一，场所设置比较随意，有的在居民楼里，有的在大型综合体里。但根据相关规定，儿童活动场所不应设置在三层以上的楼层。第二，不少机构有厨房，有一定风险隐患。第三，管理有问题，常常是一个或两个老人管四五个小孩，既要监督孩子学习还要做饭，这不符合安全要求。第四，疏散条件不佳，有的机构会在外窗设置铁栅栏。”
反复推敲后，他们拟出了那份文件，“不仅征求行业部门的意见，也要征求培训机构的意见，问问他们能否落实、有没有难度，也反复听取了地方教育部门的意见，一共改了三稿。”谭远林说。经过一年的努力，《校外培训机构消防安全管理九项规定》最终出台，校外培训机构在消防安全管理方面有了具体参照，“这样一来，大家的孩子、也包括我的孩子，再来这些机构的时候，我们做家长的都能放心了。”
“剖析火灾背后的原因”
不只是那场武馆火灾，谭远林总说，“每一场重大火灾都是一个深刻的教训。”
火灾事故原因调查是他的一项重要工作内容。2018年的“8·25”哈尔滨酒店火灾事故，2022年的河南安阳“11·21”特别重大火灾事故，他都前往现场，作为技术组成员，分析导致火灾的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。
但更重要的是“剖析火灾背后的原因”，把教训变成经验。
谭远林在火灾事故调查现场。受访者供图
通过对几场火灾的复盘和分析，谭远林发现，惨痛的后果往往是多种因素交织成的。比如有人扔了烟头，单位疏于管理，平时的安全巡查也不到位，可燃物被集中堆放在某处，当天的值班人员离岗、脱岗，单位的应急预案演练得不够，消防设施也有一些故障，“缺少其中一个因素的话，火灾就可能不会发生，或者不会造成人员伤亡。”
以谭远林为代表的防火专家，决心消除这些因素，“作为火灾防控、消防安全的专业机构，要努力把建章立制和隐患排查整治工作做好。”
宁夏银川“6·21”燃气爆炸事故发生后，他分析燃气领域消防安全突出风险，及时向国务院安委会、国家消防救援局提出了防范对策措施，也积极推动落实，牵头在全国部署开展了城镇燃气消防安全专项整治行动。
此外，他还先后参与起草了《消防监督检查》《火灾事故调查》等部门规章，编写《消防监督检查实用手册》《重大火灾隐患判定标准》《消防产品市场准入信息管理》等标准规范，为全国消防安全工作提供了有力的政策规范支撑。
守护5000多家博物馆
多项火灾防控工作中，极让他挂念的是文物建筑的防火。
“文物不可再生，火灾对它的摧毁性很大。”作为文物安全部际联席会议机制主要工作成员，谭远林了解文物古建的珍贵性和火灾扑救难度，“文物部门一般不会建议在文物本体上安装自动报警、自动喷淋等可能有破坏性的设施，再就是现在灭火一般用水和泡沫，但一旦壁画、雕像起火，这种灭火方式也会给文物带来伤害。”
关键在预防。从2015年开始，国家消防救援局与国家文物局密切合作，陆续开展相关专项检查，也出台了不少制度性规定，比如《古城镇和村寨火灾防控技术指导意见》《文物建筑电气防火导则（试行）》等。
谭远林等人也一直与文物局沟通，尽力采用最科学、最安全的防灭火方式，“主要是采取物理隔绝措施，文物本体附近尽可能减少火源和易燃可燃物，同时也加强人员巡查。”
谭远林（右三）在检查大昭寺消防工作。受访者供图
2018年，巴西国家博物馆发生大火后，他连续五天加班加点，分析我国文物建筑和博物博消防安全现状，推动应急管理部、文化和旅游部、国家文物局联合部署开展文物建筑和博物馆消防安全大检查工作，指导各地对5000余家博物馆、4300余处重点文保单位、40余万处其他文物建筑进行“过筛式”排查，督促整改火灾隐患13万余处，拆除违章建筑近千栋，安装自动报警、灭火装置17万余套。
这些努力不会白费。“今年全国文物建筑火灾的数量已经降到了个位数，是历史上最好的数据。”谭远林说。
为冬奥场馆护航
当前，重大活动消防安保也是消防救援队伍的重要日常工作。
从北京冬奥会初期筹备开始，谭远林就参与了各场馆、场地的风险隐患排查工作。“我们当时关注几个点，第一个就是场馆的消防安全，施工建设过程中有没有把消防管理相关问题考虑周全。第二，我们对场馆的灭火救援力量部署进行了统筹思考，在每个场馆里设置了一个小型站，保证一旦出现警情的话，救援力量能第一时间到场。”
最开始，有一处场馆计划用液氨制冷，“但那个滑道比较长，液氨一旦泄漏，风险比较大，我们把这个问题指出来了，也立即整改了。”隐患被一个个盯住。开闭幕式的烟花，表演者使用的道具里的锂电池，大型的LED（发光二极管）屏，谭远林都没放过。他还主笔起草了北京2022年冬奥会和冬残奥会重大安全风险防范应对总体工作方案、消防安保工作方案等重要文件80多份。
最终，冬奥会的安保任务平稳完成。2014年以来，谭远林作为安保骨干力量，先后参与全国“两会”、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等重大活动消防安保40余项，每一项都圆满完成。
新京报记者 彭冲
编辑 杨海 校对 刘军